Shadow #D11
* 本章1.5w
昏暗的病房里只能听见床上之人浅薄的呼吸声,
还活着吗?
女人靠在角落,藏在刘海下的眼睛半眯,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
她随意的环胸,一只手轻轻敲打着手臂,眼底全是对昏迷之人的好奇与打量,
而另一只手……
“411号床的病人家属在吗?” 护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在,”女人动作很快的捂住电话,轻声回应道,
“411号床病人的核磁共振结果出来了,麻烦家属去放射科取一下,”护士的声音又急又快,她把这句话撂下后,也不等人回应便快步离去了,
喧闹来的快,去的也快,
女人注视着护士离去的方向,没有急着去取那份结果,而是把捂住话筒的手放下,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这通电话是何时拨打的,
但是,
“私は組織の一員ですが ”女人终于不再继续沉默,而是开口了,
虽然语气依旧很淡,但口吻中的不耐昭然若揭:
“しかし、私はあなたの命令に従う必要はありません。”
吉赛尔叫惯了,或许她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内永绘里挂断电话后,轻轻冷笑了一声,作为一个日本人,日语居然生疏了这么多,果然在日本还是呆的太少了。
在最后确定了一眼柳智敏无碍的状态后,她才慢悠悠起身去往放射科,她没有忘记李羲承交给她的任务,更没忘了刚才护士交代的事。
夜已经很深了,她甚至能感受到夜晚温度骤降的湿气在侵蚀身骨。
只不过,在路过兵荒马乱的急诊时,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如果你问她,有什么地方一整个晚上都会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她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不是酒吧,也不是网吧,
是,急诊。
你有没有见过凌晨三点四点的急诊?
喧闹,哭泣,酒精,意外,
血液,伤口,尸体,抢救,
只是医院里的“热闹”,从来都不是褒义词。
内永绘里不过轻轻一瞥,这些人生百态并不能引起她的波动,伤口,器脏,甚至是尸体,她从小就见多了。
仅停了一瞬后,她便继续朝着急诊放射科走去。
等到她到了放射科后,如她预料之中的,值班医生并不在,
可能是急诊那边实在太缺人了,绘里耸了耸肩,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跟家属一样坐在门外傻愣愣的等着,
所以,她直接大剌剌的进了医生的值班室翻找起来,好歹,她也算半个医生,虽然是尸体的医生。
简单又粗暴的找到柳智敏的报告后,她并没有去找女人的主治医生,而是自己随意的翻了翻,
那些常见的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包括腰背部的影像也无位移骨裂情况,不过,轻微骨折避免不了的。
除此之外,背部软组织虽大面积损伤,但万幸的是,没有任何内脏受到损伤。
内永绘里看到此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虽然不能用奇迹来形容,
但,从三楼跌落,另身上还附加一个成年男性重量二次挤压,只是如此轻伤,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柳智敏跌落时她的身下还有一人,那个人替她承担了大部分重伤,而她只留下一些轻伤。
想到这里,内永绘里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只是她用非科学非严谨的说法来解释这一现象,
或许,真的是医学奇迹也说不定。
确定核磁共振结果柳智敏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她刚想将报告放回原地,装作无事发生之时,
她忽然想起她身体里的另外一人,本来放下报告的手又重新翻动起来,
果然,
绘里眼底一点一点浮现凝重,她还是漏掉了脑部,
脑部情况果然比她想象中严重,从手术室里出来仍旧昏迷,是因为中度脑震荡,
并且…
她确定自己看了很多遍都没有看错,才皱起眉头,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内永绘里的思考,她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姗姗来迟的值班医生,
值班医生并没有因为她擅自翻动而生气,而是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头,“这么晚了,等久了吧,”
医生疲惫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后才坐到椅子上,“你是来取411号病床的报告吧,”他看着绘里依旧在原地苦苦思索的样子,开口,“有哪里看不明白的,我可以帮你看看,”
“请问一下,411号她的前额叶值是怎么回事?”即便是这个时候,绘里的声音依旧冷静无比,
“奥,对!我之前就想说来着,”医生被她一问也想起来什么,他拿过绘里手中的报告,翻到脑部结果那一块,
“我之前就想问病人家属来着,这位病人,她是不是患有人格障碍,哦,人格障碍就是人格分离症,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人格分裂……”
“我知道,”绘里有些不耐的打断了他,“她确实患有人格障碍症,并且其副人格具有很严重的反社会倾向,”
“但这都不是重点!”绘里也明白自己被医生带偏了,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才睁着双锐利的双眸,直直射向眼前的医生,“我想问的是,”
“她的前额叶ALFF值,为什么在……回升?”
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李羲承在推开那扇门时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他带着一众警察走进自己格外熟悉的办公厅,来人或许已经等很久了,
他依旧在办公桌前任劳任怨的处理着堆积的文件,李羲承眉目淡了下来,轻轻撇开头,没有开口,就只身站在门处,
“来了啊,羲承,”男人并没有生气,也没有颓废,跟往常一样的与他对话,即便到这个时候,他依旧埋着头兢兢业业,繁忙的像是在敷衍李羲承一般,
李羲承眸色一深,明明是大队长的他,竟然不能上前一步,
“金局…”
金局听到羲承开口后才缓缓抬起头颅,他看着站在原地面色不忍的男人,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可不行啊,
“既然上面都下了这样的命令,你们作为下属应该严格执行才对。”
身后的警察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看了看金局,又看了看李羲承,“李队…”
李羲承分外艰难的看着金局的笑脸,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时沈载伦的情况,
那样艰难的抉择,一定很残忍吧。
金局的那双眼睛依旧带着笃定和信任,仿佛在告诉他‘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李羲承终究还是错过了视线,把头低下,缓缓低沉开口:
“动手。”
# 阳市警局局长金某因牵扯不法势力停职接受调查
手铐铐住双手的声音还在耳边,沉重的脚步在一声一声将男人带离这予与他一生荣誉之地。
悲哀吗?这个世界。
李羲承敛下双眼,心底的愧疚快要淹没掉他,如果不是因为柳智敏,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私心。
而在李羲承对面的金局,依旧带着笑脸,丝毫没有败寇的神情,
他身后拥簇着一堆警察,如果不是他手中那象征嫌疑犯身份的手铐,不知情人可能还以为他依旧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局长。
金局在离去之时,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他呆了半辈子的办公室,
老伙计,你马上就要迎来新主人了。
他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回想起几天前,与他人在这里的会面。
安在寅是和郑泰桓一起来的,说实话看到这两人在一起,金光昊并不意外,
郑泰桓现在可是大红人、大英雄般的存在,试想,当警察厅与总统市长两方都不可信了,民众还会信谁呢?
当然是之前经历过各种节奏,站在这些人对立面的郑泰桓国会副议长了。
他之前的回应可是立了大功,其谠言直声正好成了安抚民众的避难所,郑泰桓他成为新的民心所向。
金光昊笑着起身迎接两人,安总统这个时候与郑泰桓走进,也是大势所趋,他毫不意外。
更何况,他看向安在寅的眼变得很有深意,
因为崔元淳与安的关系,他不得不借助郑泰桓关系,摆脱连坐的罪名,来安抚民众的骚乱与抵制。
政界和商圈一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么郑泰桓又与这位安总统达成了什么交易呢?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安在寅看向金光昊的视线也充斥着无奈,他与金局共事过这么久,他自然知道他是不会背叛国家的,但是舆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只好顺应民意,先让金局下台接受调查。
安在寅叹了口气;‘老金,只能先辛苦你了。’
‘没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的不像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国家以后又会怎么样?
在被关进特别调查部拘留所的金局从回忆中抽身,他看着自己奋斗一生,将所有的心血都花费在警察事业里,老年却捞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回忆中的安在寅声音还在继续,他似乎还在说什么安抚他的话,
但这些,
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警察厅终究还是乱了,金光昊下台接受调查,尹锡根副局长下落不明。
唯一还能撑住的,是那从未管事的黄英旭副局长。
只是,
一个半吊子局长,又能撑多久呢?
‘我保证,你一定会清清白白的从特别调查部里出来, ’
‘真相会大白的。’
自己那言之凿凿的话还在耳边,坐在车内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头,
身前的司机兼秘书望向后视镜中面色不善的安在寅,担忧开口:“总统先生,您没事吧?”
安在寅轻轻的晃了晃头,没有开口回复什么,而是扭过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那一闪而过的风景全是自己管理下的盛况,明明该骄傲或者欣慰的自己,此刻却没有任何想法,
“总统先生,那接下来安排的会议…”秘书小心翼翼的问道;
“都依郑副议长所言,”安在寅漫不经心的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现在,”
他劳累的靠在了背椅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先送我回家吧。”
“是,”秘书不再透过后视镜张望,而是安心的开起车来,
为了让安在寅安心的休息,他轻轻打开车内调频,悠扬的交响变奏曲从中倾斜而出,舒缓了车内凝重的气氛。
在轻快又明亮的交响乐下,安在寅的眉头有稍许舒缓,沉浸在音乐中的他好似想起什么,“对了,”
但依旧闭着眼睛开口问道;“小安她今天应该没有去警局吧。”
“安小姐今天没去,您忘了,您吩咐过了,”秘书的声音混在这音乐中,“今天警局会出大事,所以让小姐在家里呆着。”
“小安哪里都好,就是太不听话了。”安在寅摇了摇头,“干什么不好,偏偏去当警察。”
秘书笑着为小姐解释道:“那是小姐她有正义心,您瞧,这不是挺好的吗?”
安在寅笑着睁开了眼睛,“她要是好啊,就不会瞒着我去当警察了,”
他刚想继续说什么,“你说她要是像…”
那宠溺的笑还未展开,那人名也还未说出口,他似乎反应过来了,笑僵住了,
“哎,先生…”秘书自然是知道安在寅他又想起另外之人了,“大小姐她如果活着……”
“别提她。”
被安在寅冷声厉斥过后的秘书撇了撇嘴,沉默了,秘书暗暗摇了摇头,看来总统他还是没有放下啊。
音乐似乎在一点一点推向高潮,它悠悠荡荡飘荡在那破小的房间里,
女人诧异的打量着这座房间,回过神望向那在拨弄着留声机的男人,
“崔总,今天怎么有兴致来…这里?”
房间很小,也很乱,甚至还有些女人存在的痕迹,她不屑的撇撇嘴,忍不住踢了踢那扔在地上的制服。
女人当然不是那天那一位了,他崔然竣只要想,就会有各式各样的女人前仆后继,毕竟他的身份,多金,帅气,尊贵,甚至,年轻。
他没有回复那个女人这个问题,而是转过身浅浅的打量着这房间。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这里甚至还有柳智敏失忆时留下来的痕迹。
这个房子,又破又小,但却是他的归属,他最后的净地。
人生一直都是如此,起起落落,
就跟这旋转木马一样,
兜兜转转,
竟还是在原地。
女人似乎不满他沉默,她不甘示弱的继续找着话题,“这首曲子真好听,是什么曲子?”
崔然竣看着这房子,好半天才回答道;“这是我妈她最爱的曲子。”
女人惊讶了,她想起在床榻之间听到的八卦消息,崔市的结婚对象很有可能是当今总统的女儿,
她立马变得受宠若惊,叽叽喳喳附和道:“原来阿姨她喜欢这样风格的曲子呀,”
或许提到了母亲,崔然竣的眼底也浮现了几丝温柔,他轻笑着呢喃开口,“是啊,她喜欢的连结婚都想用这首曲子,”
只是他话音刚落,嘴角便僵硬了。
崔然竣的头慢慢的低下去,遮去了眼底弥漫的悲伤。
配合着房间里的弦乐,
那蜿蜒曲折的转调蕴涵着悠远又绵长的爱,其中有着对爱的渴望与哀的忧伤,
他在心底轻笑一声,
是啊,
真的可喜欢了呢。
毕竟,就连葬礼也是这首呢。
‘刺——’
突如其来的刹车打断了这悲叹的音乐,连带着安在寅也从恍惚中回神,“怎么了?”
秘书回过头汇报,“是二小姐,她在路边,好像是在等你。”
“宥真?”安在寅有些诧异,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路边等他,难道是想追问他关于金光昊的事?
“是的,”秘书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她身边,好像还有其他人。”
安宥真看见自己父亲的车停了以后,本来还想跟身后的人交代一下什么,
可身后之人已经等不及了,在安在寅还未下车之时就已经冲上前去,
“你…”安宥真不禁扶额,咬了咬牙跟上前。
“崔总,我们换个地方吧,”
女人似乎忍受不了这脏乱小的房间,甜腻腻的声音在耳边叫唤,“这种地方也和你太不匹配了。”
崔然竣垂眸轻笑一声,挑起身旁女人的下颚,压低嗓音;“怎么,嫌小?”
他暧昧的朝着女人吐息,炙热又滚烫,只是他扼住下颚的手在微微发力,
女人微微吃痛,她皱起眉头看向眼前的男人,他双眼睛满是隐晦的深意;
“还是,嫌脏?”
安在寅一下车看到的就是那张熟悉的脸,
那张…
他朝思暮想的心魇。
安在寅脸上的笑立刻就冷了下来,
心底的罪恶和悔意开始淹没他,眼前之人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提醒,提醒这一切就是他咎由自取,
“你来这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女人感觉自己下颚处传来剧痛,她慌乱的打掉崔然竣的手。
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吃惊慌张的为自己找补着;“崔总,你弄疼我了,”
那娇滴滴的撒娇并未抚平崔然竣的烦闷,他坐在之前与柳智敏对峙的那个沙发上,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假惺惺的为她制作着解救汤,看她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一边羞怒一边惊慌,最后还是满脸通红。
与jimin不同,柳智敏她很生动,会生气会羞怒会脸红,他对柳智敏一开始就有很强的观察欲,对她暧昧,对她逗弄,都是因为这些模样,jimin从来都没有过。
对柳智敏的一切都是演的,是为了让她步入他的陷阱,永永远远的沉睡,又或者,消散。
毕竟他在意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人。
但是,
她没有选择他。
崔秀彬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卑微的来求他,
那天他与liz分开后,就一直蹲在安家附近,就是为了来求求他,救救崔家,即便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有多讨厌自己,
可为了崔家,他还是忍住了自己毫无价值的羞耻心和自尊,
只为,
“求求你,救救崔家吧,”
崔秀彬脸上满是脆弱,还是读书的年纪,无依无靠的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安在寅看着眼前之人卑微的模样,心底的讽刺更甚了,“怎么救?”
他对他从来都没有过好脸色,这回更是装也不想装,“我都不知道你父亲有这么大的胃口,”
“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救?”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身旁沉默的安宥真,似乎在谴责她为什么要站在崔秀彬那一边,感受到父亲的视线,安宥真也张了张嘴;“爸…”
但他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走吧,我帮不了你,”
“安家更帮不了你。”
女人看他沉默了,以为是生气了,也急忙坐在他身旁,娇声哄着他,
崔然竣看着眼前女人谄媚的嘴脸,他忽然感觉一切都索之无味,
她们,都是因为他的身份才接近他的,
谄媚,利益,
那些奉承的话听了一遍又一遍,可他却觉得极为可笑。
人活在这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爱情?
权利?
还是一切皆空?
安在寅刚想就这么转身上车,崔秀彬他似乎还是不死心,他忽的扑通一声跪下,
“求你,”
他狼狈的将头埋进自己的肩骨,风光无限的大少何时有过如此落魄又狼狈的模样,
“帮帮我。”
安宥真实在不忍心,僵持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向着父亲开口;“爸!”
“你好歹听他说完,”她看着那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男孩折下了他的傲骨,卑贱的宛如地上的泥泞,
“好歹,他是崔元淳的儿子,”那张熟悉的脸终究还是让她不舍,
“是…你的孙子。”
“他才不是我孙子!”暴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怒气冲冲的男人好像一下老了十岁,他弯下自己的脊背,
“我可没认他这个孙子!”
女人哄了半天也没见崔然竣动容,咬咬牙,她想起那晚那落魄的少年,想起他们两人的纠葛,为了让他开心,
“崔总,别生气了好不好,”
“明明你都已经把那废物弟弟踩在脚下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泼他一身酒超帅的!”
这番话果然引起了崔然竣的注意,他慢悠悠的转过头,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哦?怎么帅了?”
女人见提及他弟弟果然有了反应,一欣喜,变本加厉的说道:“你是不知道当时,你和你弟弟两人完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你多张扬多游刃有余,他就有多无能多手足无措。”
崔然竣轻挑了挑眉,那双眼睛愈发深沉了,
见他反应更甚,女人娇笑连连,更是再接再厉,
“我们那群小姐妹都在说你们完全不像亲弟兄呢,”
她在谈笑间故意挽起崔然竣的手臂,两人贴的很近,“那狼狈又卑贱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私生子呢,”
她笑着捂住嘴,像是被自己的玩笑笑到了,配合着欢快的交响乐,气氛很是轻松,
“说真的,他不会真的是私生子吧?”
呵,预料之中的反应让低着头的男孩笑了,
泪光一闪,那倾泻之下的光亮,一点一点沾落至地上,被吸进柏油路里,消失不见。
是啊,他从来都不待见他。
崔秀彬忍不住撰紧拳头,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抖动,极度的悲伤之下,他回想起那些红灯区女人们的言论,
私生子这样的声音再度在他心头响起,
是啊,卑贱的私生子,
完全被践踏的尊严让他根本挺不起腰,他早就卑贱的像只狗,
不,他可能都还不如狗,
哈哈,哈,哈。
“是私生子。”崔然竣淡淡开口,算是回答了女孩的玩笑话,
“真的假的,崔总,”女人像是知道了什么小秘密,嘴角的笑快要合不住了,她继续和男人调情打趣道:“你不会是和我一样在开玩笑吧,我心眼小,可是会当真的。”
崔然竣没有再回答,而是沉默了,与那一惊一乍演独角戏的女人简直是两个极端,
作为人精的女人她哪里还不明白,他没有在开玩笑,私生子的事是真的。
为什么没再回答她了,是因为这好歹也是一桩丑事,被外人猜出暴露了丑事,就算是装成玩笑也格外的难堪,
“怪不得,”
仅仅一瞬,女人奉承的话就想好了,她脱口而出,“崔市他一直更看重你,安宁也是你在打理,订婚也是先考虑你,”
“我看啊,崔家没你可不行。”
“呵,”崔秀彬心底的屈辱愈发强烈,
绝望?还是不堪?
这些他都没有了。
他红着眼睛死死瞪向男人的背影,疑惑,不公,愤怒,
为什么?
从小到大,无论是父亲,还是安在寅,他们都不会注意到他,他们只看重崔然竣,
为什么?
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心底泛滥的恶意终是让他开口了:“我知道您喜欢崔然竣大过于我,”
“但如果我告诉您,这一切都是崔然竣他想报复崔家呢?”
是吗?
崔然竣听着女人口中的极致的奉承,有些控制不住的笑出声,
崔家没他会不行吗?
他眯了眯眼,掩去眼底的那些明晃晃的恶意,
不,
崔家有他,才会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恶趣味,还是他对她的谄媚腻了,
他忽然仰起头看向女人那面孔,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恶劣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他忍不住勾起抹疯佞的笑,“崔秀彬他可不是你口中那卑贱又狼狈的存在。”
崔然竣那双狐狸眼里全是对这个世界的讥讽,暗的发红,“因为,”
“我,才是那个私生子。”
那准备离去的男人果然停住了,他皱紧眉头转过身,
“崔秀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崔秀彬依旧跪在地上,他不能用狗来形容自己了,
毕竟,
他都不如一个私生子,怎么可能比得过狗呢。
明明他才是安在寅的亲孙子,明明崔然竣他才是卑贱的私生子,他却怎么也比不过一个崔然竣。
为什么呢?
因为他那所谓的妈妈已经和安家断绝关系,
因为他那所谓的妈妈,
为了生下他,死在了手术台上。
崔秀彬狠狠擦了擦眼角,终于揭开了这隐瞒了快十五年的真相。
他嘴角的笑满是嘲弄,“你真的以为,他是你的孙子吗?”
安在寅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他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父亲他一直在骗你。”崔秀彬眼底的星星恶意终是残忍的倾泻而出;
“崔然竣他从来都不是父亲与母亲生下的孩子。”
“父亲他为了能继续获得你的支助,才说崔然竣是当年母亲离家出走怀的那个孩子。”
崔秀彬勾起讥讽到难堪的笑,“可是你从不知道,你的女儿为了让你接受那庸碌无为的父亲,以怀孕撒下弥天大谎。”
“你因为母亲难产去世迁怒于我,所以加倍补偿崔然竣,”可他眼底还是浮现了泪光,“为了这个谎,父亲他害怕被揭露,更害怕我与母亲愈发相似的容颜唤起你的悲伤和愤怒,”
他艰难的打碎了那自欺欺人的面具,“他从来,都没有看过我。”
当乌龟没有了身上厚厚的壳,还会有人想看到壳之下那畸形又丑陋的躯体吗?
“我一直都知道,没有人期待我的出生,”崔秀彬顿了顿,提及到那个人,口吻还是轻柔了一瞬,“除了,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安在寅浑身都僵硬了,他感受到崔秀彬那热切的视线在发烫,
这才是,十五年前的真相?
“这样的我,完全不被这个家所爱的我。”崔秀彬咧开一抹满足的微笑,
“来向您,来向安家,祈求得到帮助,”
他仿佛看到了那美满的幻想,幻境里有母亲,有他,还有父亲,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当崔然竣的脸混着安在寅出现在眼前后,他好像听到了那名为美梦的破碎声,
崔秀彬还是忍不住一点一点呜咽出声,“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了,”
他泪眼朦胧的看向安在寅的方向,声声泪泣,
“我只是,想要有一个家。”
“这样…有错吗?”
家?
女孩恍惚的想,用血脉关系维持着那利益,
这样的家,还算家吗?
她啊,从来都是父亲手中的筹码,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争一争。
张元英轻轻的敲响了那扇象征权力的大门,用她不可多得反抗欲,
门后之人,是她这一生都得背负的掌控,
“父亲,”女孩微微低头,试探着开口,“订婚宴毁了,是不是我可以不用和崔然竣订婚了?”
男人他一如既往笑的宠溺,“我的宝贝女儿,”
只是那嘲讽意味的嘴角,
“你怎么会这么天真呢?”
像在告知张元英她别妄想,
“你是可以不用与崔然竣订婚,”
妄想她能逃出他的掌控,
“但你绝对不可能和朴成训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吧。”
妄想她能迎来春天,
“虽然目前状况和我预想的大相迳庭,但崔元淳殉了,金光昊也下台了,情况还是对我有利,”
张元英她像个痴呆的玩偶,听着自己父亲谋划的计划,他好像丝毫不介意自己在场,
不,
“现在只要完全洗刷掉我的痕迹与罪证,那我们张氏财团又会是清清白白的一方,”
就算她听到了又能如何?
她敢反抗吗?
“那就只能靠绝对正义方的李羲承了。”
张元英麻木的眼神闪了闪,她抬起头看向那已经不掩盖自己恶行的男人,恍惚了很久,
他,
明明小时候如此溺爱她的男人,
她曾以为会是全世界最爱他的男人。
眼前这个被钱财,权力完全迷住双眼的男人,
真的还是她的爸爸吗?
“所以小圆,”
“这个时候,就得你帮爸爸我了。”
为什么又来到这里了呢?
崔秀彬失魂落魄的抬起头,看向那唯一留给他温暖的地方,
女人那句‘走,我们回家’好像还在耳边,
可是,
他哪里还有家?
‘就算这份计划有崔然竣参与,你敢说你父亲全然无辜吗?’
崔秀彬还是不敢相信,他都说出一切真相了,安在寅居然还是站在崔然竣那一边,
又或者,他只能站到崔元淳的对立面,
‘托你父亲的福,我也快自身难保了。’
因为只有这样,
‘我救不了崔家,也…给不了你一个家。’
他才能保住自己的那顶乌纱帽。
‘你走吧。’
恍惚中他才感受到了那后知后觉的难堪,他被拒绝了,被自己的,亲外公。
你说,如果他的母亲没有离世,他还会活成如今这狼狈的样子吗?
可他并没有答案,甚至对自己的母亲都很陌生。
他出生后就没再见过她,就连现在,也只能在家中那张父母两人的结婚照里对她一探究竟,
所以,
照片里她的那双眼睛,到底是狐狸还是猫呢?
崔秀彬惨笑一声,
他想,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答案了。
Liz再次捡到那只小狗的时候,他好像比之前更可怜了,
他就这么睡在自己的房门口前,真的像只小狗那样蜷缩着,皱紧眉头在瑟瑟发抖。
她一直在对自己默念,无视无视,不要再心软了,上次的事情,你还没得到教训吗?
她自己本身就已经够累了,连续加班两天的疲劳,让她根本就管不了其他人。
Liz冷冷的瞥过了一眼地上的男孩,直直路过回了家,在关上门之时,她看着那颤抖着更甚的男孩,
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房门关闭后,躺在地上的男孩似乎还在梦境中颤抖着,只是那掩盖在刘海下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缓缓睁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久到他的身体已经僵硬麻木,他轻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张望了一番,仿佛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给自己结局的一个完美的落幕,
“姐姐,对不起,”失落的小狗轻轻呢喃了一句,
他知道她根本没在听,甚至有可能对他已经不管不顾了,
但他还是说了,即便她没听到,即便这很有可能是他们两最后的结局。
单薄的少年摇摇欲坠起身,似乎做好了道别,在一步一步离去。
房间里飘荡的音乐声好像停了,又好像没有,
或许是女人她再也听不进那首曲子了吧,她僵硬的看向那依旧漫不经心的男人,他在随意的扯着领带,行动之间依旧矜贵。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饶是见多识广的女人也被那句话弄的接不上话来,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发现自己那张挤出的笑脸僵硬难堪的彻底,
崔然竣他才是私生子?开什么玩笑啊。
她一直想让自己冷静,可是那股震惊让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那股谄媚好像忽然之间没有了意义,奉承似乎也变成了白用功,
那虚伪的笑格外的难堪。
崔然竣了然的笑了笑,终于满足了他奇怪的恶趣味后,他并没有多开心,没有什么报复打脸的快感,
他想起了自己母亲离世前的悲惨,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背负的仇恨。
他们过得有多好,他就有多恨,
凭什么呢?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不就是个…’当时与崔秀彬对峙时的记忆还在脑子里,
yeji怕男孩的话影响到他的理智,所以急忙打断了崔秀彬的话,
是啊,他就是个私生子。
只是yeji有一点算错了,
已经将恨刻在骨子中的他,已经忍辱负重的长大的他,
早在他得知自己是私生子,早在自己被送回崔家之时,
他就已经不在乎这些声音了。
可大仇得报,并没有让他多得意,多满足,
那无尽的虚无让他对眼前的一切感到厌恶,他对着眼前的女人开口,
“给我滚。”
脱口而出的话,熟悉的令他恍惚,
……
‘滚啊!’
崔然竣晃了晃头,
是谁的声音?
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从红灯区离开以后的记忆,
不记得那天自己在红灯区喝了多少,可能他早就醉了。
记忆的片段闪过,
男人暗哑的喘息,暧昧的摩擦声,黑暗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崔然竣皱起眉头,混乱的记忆开始回笼,
记忆中的自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停止了动作,他看着身下红唇带着笑意和媚惑的女人,眉头紧皱,
‘怎么了?’女子眨了眨眼,双手捧起他姣好的面容,呢喃着。
似乎是抗拒别人的触摸,他眉头轻挑,推开了女子,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只看见那个男人拿起烟卷,将它叼在嘴边,
‘啪嗒’
火光一闪而过,男子如妖孽般的容颜也惊艳绽放一瞬,
女人刚想叫出他的名字要他继续,就被男人的不耐和戾气打断了,
“滚,”
男子狠狠的吸了一口香烟,整个人阴沉深谙的不像话,低气压笼罩在房间内,
房间陷入了寂靜,只有猩红的点一闪一闪好似证明着什么,
“滚啊!”
回应他的是早已人去楼空的房间,房间里的女子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闭了闭眼,她最后坠落的那张脸又开始占据他所有大脑,
明明都已经用酒精麻痹过了,可她还是出来了。
就连刚刚和女人厮混亲热之时,脑子里蹦出的也是她的模样,
“滚出我的脑子!”
眼底猩红扭曲至变形,却依然颓废孤独环绕着。
…
崔然竣瞳孔闪了闪,这是那天晚上的记忆吗?
他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动静,眼前这个僵硬的女人也如同记忆中那个女人一样落荒而逃,
他搁下眼,嘴巴干涩的,似乎有什么蚂蚁在嘴里撕咬着,急切的需求越来越强烈。
他孤身一人拥抱着这依旧飘荡着这伤感华尔兹的房间,翻遍了整座房子都没翻到能缓解他痛苦的香烟,
崔然竣忽然觉得,
他快死了。
门还是打开了,又急又快,就如同打开它的主人一样。
开门声果然还是让男孩他停驻了,虽然女人她没有开口,但两人就在这狭隘的楼道中对峙着。
liz看着眼前男孩瘦弱的身躯,正背对着她,
脊背没有如以往那样傲慢的挺的笔直,一头短发凌乱又不堪,甚至他放在身侧的手在一点一点的撰紧,
“咳,找我有什么事?”liz还是忍受不了这窒息的氛围,心软的打破了寂静,
男孩身体微微一颤,好像头低的更甚了。
liz抓着门把手的手也开始撰紧,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太奇怪了,
似有似无的紧绷,明明没有对峙,可是去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沉重,也是这股沉重,让liz死死抠着自己的手,她磕磕绊绊的开口缓解着,
“没事的话,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崔秀彬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那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了,真直直的看着她,那清澈的眼底全是破碎的悲伤,
Liz心一窒,那双眼睛的视线过于沉重,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听见他的声音,带着悲鸣和无力,
他说,“姐姐,”
他说,“我已经没有家了。”
美国,旧金山旧址。
诺大的房间内两人似乎正在剧烈的争吵着,
“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用!”女孩她的少年音此刻全是慌怒,“把我带到美国是想开始新一轮的囚禁吗?”
“既然黄礼志她已经给了你们想要的,我何德何能有这么高的待遇?”
“说够了吗?”
短发少女只是掏了掏耳朵,“你以为我带你来美国是囚禁吗?”
她似乎在和谁联系,敲打键盘的手停了下来看向女孩,“你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将自己的眼镜取下,那双眼睛全是审视,“我可不是yeji,会为了让你活下去做那么多。”
女孩表情呆滞了一瞬,“你在说什么?”
少女看着眼前的女孩,心底愈发的为yeji感到不值,“你知不知道她为了救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什么…?
“是啊,在我救下你们之前,你不是恨毒了她吗?”
“恨她为什么要拐卖你,”
“恨她为什么要招惹你,”
“恨她,”
“为什么用你的身体做人体实验。”
申柳真少年气的眉头一皱,难道不是吗?
如果当年她没有拐卖她,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是一名星途璀璨的偶像了,
如果她没有来招惹她,可能她永远都不会想起自己那不堪的过去,更不会…爱上她。
当正义心变成耻辱,她真的还能继续当警察吗?
更可悲的是,明知道她是罪犯,她还是爱上她了。
现在她想抽身,想止损,不应该吗?
她不该,恨她吗?
“你就没有想过,”少女那残忍的声音还在继续;“为什么你被注射了却什么事都没有。”
“你不会真的以为,是黄礼志她不愿意背叛组织所以交了一个假的给他们吧?”
申柳真她当然还记得自己被她注射时的感觉,那冰冷的液体由经血液抵达心脏,浇灭了她那鲜活跳动的心,
被所爱之人亲手判死刑,当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起来之时,她还在死死的盯着女人那双沉寂的狐狸眼,
她要死了吗?
死在她手里?
如果恨是两人最后的立场,那就狠到至死方休吧。
申柳真眼底疯狂弥漫,在闭上眼睛之时,她想,这是两人最好的结局。
可是,眼前的少女现在却告诉她,不是那样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没打算让自己活着。”
“她一直都知道那群人有多多疑,他们是一定会找人来做人体实验的,”
“如果,非要一个人被当作实验体的话,那个人,”
“只会是她自己。”
申柳真僵硬的皱起了眉头,她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她在给黄礼志开脱吧?
在她醒来之后,就没再见过她。
她一直以为,黄礼志她不出现,是因为她获救后还在处理着组织的后事。
毕竟黄礼志她多狡猾啊,她可以欺骗所有人,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
第一次见面那个乖巧体贴的黄老师就已经告诉申柳真答案了。
“你还不明白吗?申警官。”
“她给你注射的,是你带给她的那些抗生素。”
“她在用那些抗生素来排除你成为人体实验体的可能,当实验体遭到破坏,那它的实验结果便无参考性。”
申柳真怔愣了很久,强烈的心情波动促使她大脑神经在发胀,
抗生素…?
记忆中她的身影忽然变了,那麻木的眼神变得生动起来,
居然是抗生素…?
她身上那股绝望死寂的氛围好像被另一个女孩所感染,她们一起畅想,一起睡觉,一同计划,一同逃跑。
她们是相互的依靠,是互相的盔甲。
她…救她?
居然是为了救她?
她的瞳孔全是失神,哀恸一波接着一波;
‘别哭,’
她好像再度听到了那个声音,刚回想起那段记忆的她只是好奇那个人是谁,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记忆中的自己为什么会哭,
现在完整的记忆在哀恸中揭晓,原来自己会哭…
‘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说要逃,你也不会被他打的这么惨,明明都是我怂恿你的,可你为什么要说是你呢?’
‘你知不知道你快被他打死了 !!’
‘你要是被他打死了,我该怎么办?’
‘我们不跑了好不好,我们就这样挺好的,反正我们两个人还在一起,’
女孩看着自己眼前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忍住了痛硬生生将她搂紧怀里,
声音轻柔的不像话,不知是虚弱,还是女孩对待她特有的柔情,
‘有我在呢,’
‘一切都有我在,’
‘被抓一次,大不了我就再被打一次。’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落,满脸的湿凉,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
‘在我被打死之前,’
女孩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无谓和坚持,
‘我们总有一天,会逃出去的。’
哗,
申柳真好像听到了什么崩塌的声音,那是她崩溃的天平,更是她崩溃的爱意,
天平的残骸在她心底坠落,可那震耳的轰鸣声都远不及女孩的最后那句:
‘所以别哭了,小孩。’
她终于全部记起来了,
申柳真像个失去灵魂的玩偶,只剩下那机械流动的眼泪,
原来,她错了,
错的彻底,错的离谱。
那强烈的的情感怎么可能会是恨呢?
原来,她天赋凛凛的正义之心,从来都是在提醒她,
提醒她忘记了她们之间回忆,
提醒她忘记了两人一起逃出去的约定。
她忘了?
灭顶的悔恨让申柳真手脚发软,她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她环住自己,企图给自己一点支撑,
她居然…忘了?
黄礼志十一年前没等到她,如今,也还是没等到她。
申柳真张大嘴,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企图让自己的难过缓解一点,
她怎么敢忘呢?
她什么都忘了,忘了承诺,丢了现实。
只剩下黄礼志她一个人留着那份记忆,守着那痛苦,以恨为动力,警醒她要活下去。
金秋天她看着已经快接近崩溃的女孩,那冷冽的语气终究还是缓了缓,
虽是怜悯,
“她不止想救下你,还想让你活下去。”
但更残忍。
“她如愿了,你活下来了。”
是啊 ,她活下来了。
申柳真痛苦的闭了闭眼,笑的悲哀,
她啊,
靠着对黄礼志的恨,
卑鄙的,
一个人活下来了。
脚步声在一点一点的接近,
只是轻轻一拉,男孩的头就被她埋进了自己的怀中,女人敛下一切情绪,轻轻拍着他的背,
男孩紧紧拥着她,在她的怀里偷偷啜泣,沉默着流泪,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但她并没有在意。
她闻着男孩周身浅浅的牛奶味,心软的放下戒备,目光也染上柔和,
“崔秀彬,”
“谁说你没有家,”
男孩的呼吸顿住了,他能感受到她的温柔。
他们依旧保持这个姿势,依偎着,呼吸交融,此起彼伏。
liz她深深呼一口气,“我之前就说过了,记得回家。”
崔秀彬他意识到什么,抱着女人的手更紧了,他靠在女子的肩头,那股悲伤在散去,
“所以走吧,”
崔秀彬猛的抬起头,直愣愣的看向liz,
“我们回家。”
房间内,在男人那狂妄的声音停下来后,
好半天,女孩才继续开口;
“父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淡然的语气里充斥着失望,
不是了,
他已经不再是全世界最爱自己的男人,
“我先离开了。”
更不是小时候说着只要自己开心就行的爸爸了。
张元英敛去自己眼底的受伤,那残酷的真相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等等,”身后的男人忽然传来了然的笑,女孩停住了脚步,背对着他,
张国宇并没有走到她身前,而是依旧坐在原地,胸有成竹的笑着打开了电视,
张元英有一瞬间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只是电视中传来报道解开了她的疑惑:
「意外!代表我国参加花滑世锦标赛的年轻小将朴成训选手在男单短节目比赛开始前的6分钟赛前热身中与别国选手相撞。
相撞后朴成训选手迟迟没有站起来,目前伤势未明,但愿这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成绩。」
愣了整整半分钟,
她才不可置信的转过身看向张国宇,浑身颤抖着;
自己的父亲,居然…在威胁她?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自己期待着春天,
知道自己期待着他夺冠。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冠军对朴成训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冠军,不仅仅是春天,还会是他的未来。
闪光灯,报道,荣耀,这一切都会是他所需要的。
与她那已经无尽黑暗的未来不同,
他璀璨又光明。
所以,
张元英轻笑一声,将泪意逼回眼眶,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父亲,”她转过身看向自己父亲,
她妥协了,
为了那即将到来的春天,
为了少年的璀璨未来,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交响乐还在继续循环着,
一遍又一遍,人生的旋转木马也在一圈又一圈的起伏。
苏菲等到了她的哈尔,等到了他们的移动城堡,可现实里,
却都是浪漫开头又悲剧结尾的爱情。
他没等到任何人,他的妈妈也一样。
一切故事的开端,绅士和淑女在跳舞,彬彬有礼但眼波流转。
那是尖顶的金黄色大厅,挂满了油画,华丽的丝绸裙子翩翩起舞。
可他与她啊,并不是那共舞之人。
崔然竣他想,或许故事的开头也并不浪漫。
男人他在人世间随意的闲逛,只知道目的地是死亡。
女人呢,她在苦苦挣扎,挣扎着生,挣扎着死。
不知为何,可能是这首歌带给他的错觉,崔然竣此刻竟然想在这样破旧的场地,与她共舞一曲。
虽然‘淑女’,她并不在。
他想象着她在他身边的样子,弯下腰,向那空白处伸出手,
好似真的有人将手搭在他身上,崔然竣抿嘴轻笑一声,在起势之中起舞。
行云流水间,他好像看到了女人嘴角的笑意,
她的衣袂随身形的旋转而摆动,眸光流盼,顾盼生姿,一姿一态,极尽妩媚。
一圈又一圈,
停留在这无尽的的旋转之中,
他们,就这么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共舞’着。
直到他撞到那桌椅,回到了落空的现实。
崔然竣嘴角的笑僵住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是啊,现实。
笔记本似乎被他撞击而因此掉落,他将视线投掷到自己脚边的那本奇怪的笔记本,
一点一点皱起眉头,
这是,
他忽然回想起在那栋公寓中柳智敏她的写写记记,
难道是柳智敏她落在这里的吗?
他捡起那本笔记本,暗自思索,可她,什么时候回来过这里?
他想起jimin出现在订婚宴上,眼底的疑惑一点一点变成冰冷,就算回来过又如何,这里面,只会是她留给警方的信息与线索。
不然为什么,她会放在这里呢?恐怕是料定他一定不会回到这座房子吧。
她还是没能站到他那一边,崔然竣冷笑一声,
证据是吧,线索是吧,愤怒刚让他想将此撕碎,
可不知为何,听着那依旧在播放的变奏曲,
他想起了那落空的一曲共舞,想起了她眼底最后的那抹告别,
他还是舍不得,
崔然竣死死拽着这本笔记,这会是他最后的可能吗?
强烈的期盼与幻想在驱使着他,就这样,他缓缓将其打开。
那首人生的旋转木马已经快要到尾声了,极尽繁华,
就如那女人。
在那装修的如旧贵族般的房间里,躺着一个女人。
她以往那肆恣的模样早已不见踪影,那双狡黠的狐狸眼此刻已经闭上了,寡淡犹似一泓清水。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白的已然成透明。
好似下一秒,淡的就快要消失,
她睡了,
月光穿过窗户,照射在床上那位女子身上,伴随着月光抹上的那层阴影,显得既圣洁又纯真,
她,睡了。
→而真挚批只觉得吵闹。
(晚点有番外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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